虢国夫人梁月带着儿子邓威和几个随从一路遁逃。
他们避开了皇帝进蜀必经之路上的金台县绕道去了璐县。「绕过去吧!」随行的护卫建议道。
「可干粮没了。」邓威揉揉肚子「浑身也脏兮兮的进城去沐浴更衣吃顿好的吧!」
虢国夫人犹豫了一下肚子适时咕噜叫唤。「进城。」
此刻天刚亮城门的军士并未为难他们。
一行人心中欢喜随从再度建言「夫人各地官吏心都散了得小心他们投靠叛军。」
—你们母子的脑袋可值不少钱。
随从没说的是如今天下人都对皇帝不满可帝王威严不可指责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梁氏一族。
虢国夫人和皇帝的八卦早就传的满天下皆知得知她来了璐县当地官吏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还真说不清。
虢国夫人叹息「罢了寻个逆旅沐浴更衣随后就走。」一行人寻了一家逆旅进去却不知身后有两个军士在盯着。随即消息传到了县廨中。
县令陈德拍案而起「天下纷乱皆因梁氏一族***竟敢来我璐县吗?」
这一路逃亡虢国夫人也吃了不少苦头主要是疲惫以及害怕。吃倒是不缺。
这些年皇帝和她私通赏赐无数长安人称首富。这些年她一家子富贵之极堪称是养尊处优。
这一路很少有机会沐浴虢国夫人早就忍不住了。坐在浴桶中她惬意的叹息一声。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不知怎地虢国夫人心中一紧。「就在这里!」
虢国夫人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先前带他们来房间的伙计。门外一个男子沉声道:「可是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绝望的道:「是。」
「老夫给你留一分面子自行出来!」
隔壁邓威喊道:「你等是谁?难道不怕陛下的怒火吗?」「老夫璐县县令陈德!」
虢国夫人缓缓起身低头看看有些肥硕的躯体双眸中都是死寂。她缓缓擦拭着这具皇帝迷恋的躯体跨出浴桶。
边上是随从买来的新衣裳。她穿上新衣裳。
想到了少女时的事儿。
那时候一家子人口很多很是热闹。
她和两个妹妹整日在一起玩闹亲密无间。她们甚至能交换彼此的衣裳。
那时候虢国夫人还调笑道:「阿妹以后可要换夫婿?」
后来姐妹们各自嫁人妹妹成了皇孙的妻子而虢国夫人只是嫁给一个小官。
没多久虢国夫人成了寡妇带着儿子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时长安来人却是妹妹的使者。
妹妹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
得知她们母子境遇不好后贵妃就令人来接他们去长安享福。到了长安见识了富贵虢国夫人就迷醉于其中。
后来她发现皇帝看向自己眼神中的那一抹心动。她犹豫过。
可经历了富贵的熏陶后她早已不舍。而且她想要更多。于是······
若是我没有来长安呢?
若是我在长安本分度日呢?虢国夫人一怔。
那么她兴许会平凡一生兴许还在蜀地安然却不会沦落到这等境地。
她背叛了阿妹!「这便是报应啊!」虢国夫人惨笑道。嘭!
房门被人踹开。
门外是如狼似虎的官吏们。
陈德沉着脸「***你梁氏一族祸乱天下当诛!」「哈哈哈哈!」
虢国
夫人笑的花枝乱颤······皇帝最喜欢的便是看着她笑。
「哎哟!」虢国夫人喘息着捂着胸讥诮的道:「我阿妹整日在梨园中不问外事如何祸乱天下?我阿兄唯皇帝之命是从······他曾多次建言石忠唐有野心却被呵斥冷落。」
这些事儿大家都知晓但为尊者讳皇帝自然是无辜的。所以梁氏一族就成了背锅侠。
「谁在祸乱大唐?那条老狗!」陈德面色铁青「动手!」
「饶命饶了我!」隔壁邓威在哀求「阿娘救我!救我!」小吏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
虢国夫人仰头看着虚空苦笑道:「阿妹我对不住你!」
大乾十五年九月虢国夫人携子邓威遁逃至璐县被璐县县令陈德率人捕杀。
「此事与老夫无关。」
杨松成召集了那些大族族长有些恼火的道:「昨夜大乱老夫岂会节外生枝?」
但他看到的都是狐疑。
大伙儿都是老狐狸谁不知晓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的道理?灯下黑啊!
杨松成叹息「老夫发誓。」
乱兵们散了。
皇帝在大帐中枯坐着。
几个宫女正在缝补那道口子不敢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把朕当做是臭狗屎了。
皇帝看看左右唯有韩石头依旧。
这世间都背叛了朕唯有石头依旧忠心耿耿。皇帝的阴狠心肠中第一次生出了感动之情。他觉得手有些发痒下意识的道:「准备歌舞。」歌舞是他的爱好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可话一出口皇帝就愣住了。那个女人不在了。
谁来陪朕歌舞?
他想起身可却觉得腰腿酸胀。他坚持着撑住案几站起来「去太上皇那里。」
太上皇的日子依旧逍遥喝着小酒见他进来就斜睨着他问道:「众叛亲离了?」
皇帝坐下「酒来。」宫女送上酒水。
皇帝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最后干脆拿起酒壶往嘴里灌。
太上皇却好整以暇的品酒吃着小菜他放下筷子淡淡的道:「军中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粮。哪怕是盖世名将一旦军中断粮也无可奈何。
你以为自己是谁?明明早有警兆你却置若罔闻依旧迷醉于自己的权术手腕中觉着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有人借此兴风作浪。」
「是杨松成。」皇帝放下酒壶伸手抹了一下胡须上的酒渍冷笑道:「他就希望朕死在此地如此三郎便能继位。他便能操纵朝政。」
「兵乱兵乱此等时候该做的不是杀什么梁氏兄妹。」
太上皇讥诮的道:「彼时你只需拿下几个民愤极大的蠢货来开刀就是了再令梁氏兄妹出来谢罪贬为庶民那些乱兵便有了台阶。
杀人谢罪贬为平民这便是浪潮般的一波接着一波。那些粗俗的武人顿时觉着心满意足至此你的威严保住了梁氏兄妹也保全了。臣子和天下人自然会觉着你有情有义有担当。岂不更好?」
「此时你说这些作甚?」皇帝冷笑道:「乱兵围困之下换了你可有这般从容?」
太上皇突然怅然叹息「那年你我父子发动宫变朕掌总你带着那些人突袭宫中。阿娘手段高超说实话朕并无把握。朕不断接到消息说你面对宫中护卫质疑依旧从容不迫的糊弄了他们。那时的你雄姿英发····」
太上皇看着皇帝「曾几何时你也须发斑白也没了那等英气。这是为何?」
「在那个位置坐久了。」皇帝有些茫然「坐在那里朕便觉着自己是神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言兴邦一言定人生死。」
「于是你就迷失了。」太上皇笑道:「阿娘曾说做了帝王就得有个目标心中就得有江山否则用不了多久便会迷失在权力欲望之中。朕当初做帝王时日太短没觉着这番话如何。此刻看来阿娘果然清醒。」
而皇帝却迷失了。
「那些乱兵此刻对朕颇为警惕后续若是叛军追杀朕担心他们会逃窜。」
皇帝担心的是这个。
「帝王存身之道是什么?威严。」太上皇喝了口酒水「失去了尊严的帝王若是不肯退迟早会被臣子反噬。」
「你就想看到朕如同你一般落魄。」皇帝冷笑「你是太上皇朕若是退位你该是什么?」
太上皇淡淡的道:「太太上皇。」二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韩石头进来「陛下虢国夫人在璐县遇难。」那个女人死了?
皇帝的眼中并无伤心之意「地方官吏对朕也怠慢了。若是到了蜀地朕担心当地官吏与大族不善。」
「除非他们想谋反。」太上皇鄙夷的道:「就算是朕去他们也不敢如何。你却怯了。」
「也是。」皇帝用双手搓搓脸「朕有些不安。」
「你不安什么朕知晓。」太上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此刻定然是想组建大军掌控大军。如此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这一切都得看关中之外的那场大战。若是叛军获胜石忠唐还得先镇压关中顾不上追杀你。
若是那个孽种获胜你就得小心了。他打着的是讨逆旗号为父报仇理所当然。他若是大胜弄不好便会衔尾追杀。」
「石忠唐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手如何会败?」
「可石忠唐若是获胜大唐江山便没了。那个孽种获胜至少国祚还能延续。」
皇帝抬眸眼神冷的恍若神灵。
「朕若是不在了大唐国祚如何与朕何干?」
杨松成躲在帐篷里接收着各方消息。
「陛下去了太上皇那里。」
「军中将领们自发聚集议事。」「官员们在结党。」乱!
杨松成摇摇头。
「关键是那场大战。」
郑琦揉着太阳穴「希望石逆能取胜。」
周遵父子昨夜看了一出大戏回来后不少权贵来求见。一见面后就是各种暗示表示自己对周氏的姑爷各种敬仰之情。
周遵知晓这是皇帝威信扫地后这些人在下注。直至黎明这股子人潮才消停了些。
周勤打个哈欠说道:「大郎你可信这些人定然准备好了投效书一旦石逆取胜便会令人把书信送去。」
「都是为了利益!」周遵对此了然于心「不过这些人对子泰颇为不满。」
「谁让他在北疆对豪族这般狠辣。」周勤对此也无可奈何。随即仆从禀告王豆香求见。
王豆香看来一夜未睡眼袋有些大。
「皇帝威严扫地人心散了。」王豆香眼中有异色「周氏是什么意思?」「趁他病要他命?」周遵玩味的道:「老夫那女婿正在与石逆厮杀且······」他看着王豆香「此刻老夫若是动手军中大乱那些将士本就心中不满必然会趁势作乱。会死多少人?」
随行的多是权贵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张关系网。周氏一旦发动几乎就得罪了天下权贵。
王豆香摇头「皇帝此刻威信扫地老夫担心他到了蜀地之后
会下狠手。」
皇帝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到了蜀地一件事儿必然就是组建军队。一旦他手握大军会干什么?
周氏王氏······一切对头。甚至杨松成都有危险。
「一切都等大战的结果。」
急促的马蹄声令王豆香一怔「谁在营中跑马?」营中人多早有规矩不得跑马。
「是大消息!」周遵起身。
外面有人喊道:「太子夺取了夹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