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劲今日就坐在家门口。
这里是节度使府的背面。
这条巷子平日里除去官吏之外少有人经过。
他靠在杨玄送的躺椅上眯着眼彷佛在打盹。
“我北疆……威武!”
欢呼声传来身边的管事在颤栗“阿郎这……”
整个北疆都在颤栗但却和廖劲无关。
“他是故意的。”
廖劲没事儿就在琢磨这事“南归城有粮食不假破城后夺取了那批粮食若是他想低价卖给百姓可以先转个手。”
管事不解“阿郎难道还能卖给谁?”
廖劲说道:“大战后赏功和抚恤让老夫颇为头疼没钱。
他可以把粮食卖了用换钱的名义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长安若是来人他只管要钱谁能处置他?”
管事浑身一颤“杨副使这是……故意的?”
廖劲点头家中养的狗过来卧在他的脚边他艰难伸手摸摸狗头笑道:“你看看他在太平与陈州的手段让老夫也颇为惊艳可此事怎地就犯蠢了?
不是他犯蠢是他丢个饵料出去等着长安犯蠢。
呵呵!长安那群蠢货还真派来了使者还真准备把他带走。”
管事把事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道“阿郎杨副使为何要激怒长安?”
“老夫的腿脚不成了渐渐的腰也使不上力撑不了多久。
老夫若是致仕杨玄资历不够想升迁为节度使绝无可能!”
“他这是想谋划掌控北疆?”管事惊呼。
“他就是在谋划掌控北疆在老夫致仕之前。他成功了长安的蠢货派来了使者使者成功激怒了北疆军民……此刻谁敢动他便是动北疆军民。谁敢?”
管事听的心神摇动“那长安若是派个节度使来呢?”
“长安?长安能派谁来?除非是黄相公否则换了谁来都会被杨玄架空。到了那时杨玄与长安会越发离心。”
“杨副使究竟是为了什么?”管事喃喃的道。
“为了北疆!”
廖劲双手按在躺椅两侧把下滑的身体拉上来一些惬意的靠在特制的枕头上。
“陛下一直想清洗北疆杨松成等人更是虎视眈眈恨不能把整个北疆官吏与北疆军都换一道。在这等时候唯有我北疆一系的人才能执掌北疆。否则北疆休矣!大唐休矣!”
廖劲讥诮的道:“这个道理长安不知?老夫看知晓从皇帝到杨松成都知晓。他们知晓却依旧要出手为的不是什么大唐而是权力。
权力在手至于江山谁在乎呢!”
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明哪怕江山半壁丢了南明小朝廷依旧不忘内斗斗的热火朝天斗的酣畅淋漓……
江山呢?
江山关我屁事!
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们实际上骨子里长袍下尽皆是虱子!
只知晓吸食权力和财富只知晓追逐欲望和私利的虱子!
“肉食者鄙!”
廖劲冷笑“这也是老夫坐视的缘故。老夫老了只知晓一件事谁能护着北疆老夫便支持谁。陛下靠不住!”
管事心中一震看看左右。
“无需忌惮。”廖劲澹澹的道:“来人!”
几个护卫过来廖劲说道:“动手!”
廖家闹腾了一阵随即两个仆役被拿下。
“阿郎是镜台的暗子。”
廖劲看了一眼“杀了丢城外去。”
叩叩叩!
大门外有人来了。
门子看了一眼。“杨副使!”
此刻的杨玄不该是春风得意吗?
怎地来了这里。
“你来了?”
“这是要杀人呢?”杨玄看到了两个被捆成一团的仆役笑了笑“刚闹腾完来看看您。”
他坐在了边上。
廖劲脚边的狗爬起来拉胯压腰……杨玄伸手摸摸狗舒坦的闭上眼趴下。
杨玄挠挠狗翻个身把肚皮露了出来。
“你已经掌控了北疆还来作甚?”
廖劲的话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杨玄笑了笑“北疆不是谁的北疆。”
这个回答让廖劲很满意“那边什么意思?”
“想当着文武官员的面用长安的旨意逼迫他们选边站随后拿下我。”
“一群蠢货真以为北疆文武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
“那群蠢货的头叫做皇帝。”
廖劲指指他“实际上到了节度使这等地位帝王在你的眼中再无神秘。
什么威权只是一种象征大家需要一个头领帝王便是那个头领。仅此而已。”
这话说的太透彻了。
“你以后想如何做?”
“赫连春不会消停我也不想消停。”
“也就是说你会不断出击?”
“对。”
“北疆的家底经不起折腾。”
“所谓穷兵黩武一方面是靡费太大缴获却大多归于私人。
我想改改比如说此次打南归城就赚了一大笔。
另一面便是耗费民力过甚每次大战都需要调动大量民夫。可我调动的却是俘虏……”
杨玄微笑道:“甚至连最血腥的攻城战我都会用俘虏去冲击城头削弱敌军士气最后才是我北疆军上。我就这么一步步的为的便是……可持续发展。”
竭泽而渔的事儿干不得!
“与长安的关系呢?”
廖劲的狗躺在杨玄的脚边四仰八叉惬意的享受来自于杨玄的抚摸。
“长安那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你呢?”廖劲问道。
杨玄的手停住了狗子觉得不爽就张嘴龇牙。
杨玄捏住狗嘴任凭狗子挣扎也无济于事。
“我必犯人!”
……
杨家的后院今日很是热闹。
除去怡娘不在之外所有人都聚在了游廊下。
大少爷在游廊里跌跌撞撞的走着走到木柱子边上拍拍木柱子嚷道:“娘!娘!”
周宁站在门外含笑道:“阿梁那是柱子。”
“住……”
“柱子!”
“住……”
当欢呼声从外面传来时阿梁有些呆滞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娘!”
周宁抱起他“你听。”
“我北疆……威武!”
阿梁瞪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周宁柔声道:“你阿耶成了北疆之主了阿梁。”
“住!”阿梁手舞足蹈。
管大娘急匆匆的进来走到周宁的侧后附耳低声道:“娘子长安来的使者大闹了一场郎君针锋相对和长安翻脸了!”
哪怕是世家仆妇见惯大场面但管大娘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娘子周氏也不能与帝王翻脸啊!”
周宁扶扶玳冒眼睛“夫君能!”
说这话时周宁微微昂首。
她的夫君血脉高贵此刻御座上的那个不过是沐猴而冠罢了。
管大娘心急如焚脑补了各种可怕的后果。
“怡娘回来了。”章四娘欢喜过去“怡娘外面在喊什么呢?”
怡娘进了游廊站定说道:“娘子外面来了不少贵妇人求见。”
周宁知晓那些女人是闻风而动“准备茶水准备些吃食请了来。”
子泰在前方和长安拼杀她能做的便是这个为他稳住后方。
怡娘过去俯身抱起了阿梁问道:“小郎君刚才说什么?”
“住!”阿梁叫嚷。
怡娘说道:“是主。主人的主。”
“主!”
“哎!”怡娘很是高兴“主!”
“主!”
管大娘看到怡娘的眼中多了些异彩却不明所以。
使者带着人狼狈走了自行去城中寻地方住。
杨玄从廖家出来回到了节度使府。
坐下。
韩纪站在身侧。
刘擎坐在下首。
一个官员进来行礼“见过副使!”
杨玄颔首。
“见过副使。”
一个个官员进来彷佛是第一次见到杨玄郑重行礼。
接着是武将。
“见过副使。”
韩纪看着这一幕眼圈红了是兴奋的泪水在作祟。
外人见到这一幕觉着是见礼。
可在他的眼中这分明就是文武官员拜见北疆之主啊!
兴奋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韩纪想到了田晓。
这些人把事儿搞砸了不是赶紧走而是留下来说明皇帝对此事势在必得他们回去必然会被严惩。
杨玄开口。
“我说过北疆永远都是大唐的北疆这是我的誓言诸位可共督之!”
这话把所有的疑惑都排解了。
北疆永远都是大唐的北疆。
副使并无谋逆的野心。
只是为了咱们出头。
妥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你等也看到了长安对我北疆的态度分外凶狠令我以为自己身处北辽。”
这话往日会引来大笑可众人都没笑。
不是谁都敢去怼皇帝。
杨副使敢于是在文武官员的眼中这位副使的形象就直接飞升了。
令他们不禁多了恭谨和敬畏。
“廖中丞的身子难以为续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副使出手是迫不得已啊!
刘擎说道:“廖中丞在北疆的日子不长了若是今日任凭那些人得手随后那位陛下的宠臣翰林学士田晓将会主持对北疆的清洗。
清洗完毕新任节度使走马上任。那时候我北疆……将会面目全非!”
“该死的!”张度骂道:“这是把咱们当做是仇人了还是怎地?”
江存中说道:“在长安那些贵人的眼中咱们挡住了他们的路。”
“我等不在谁来保护北疆?”
“他们宁可北疆沦陷也不肯看到不听话不是不听乱命的臣子掌控北疆。”
这话一针见血声音来自于门外。
众人回头。
甄斯文大步进来行礼“陈州司马甄斯文领军前来见过副使!”
江存中和张度相对一视对杨玄的手段了然于心。
甄斯文是杨玄的嫡系心腹就在使者来到桃县时甄斯文领军前来这便是敲山震虎。
谁想跟着长安走就得准备承受来自于北疆第一军陈州军的打击。
“斯文来了。”杨玄微笑“一路辛苦。”
他来到北疆多年一步步的栽培如今也算是开花结果了。
甄斯文说道:“下官来时陈州父老说了若是谁想对副使下手我陈州军民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淹死他!”
这话硬扎!
杨玄颔首缓缓看向众人澹澹的道:“我北疆军民团结一心!”
目光所及处人人低头。
彷佛是面对自己的帝王!
杨玄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
这是我的北疆!
……
“那个狗贼!”
田晓怒不可遏“去联络那些豪强问问他们在军中可有人手准备发动起来。”
“是。”
有人去了但出门后又跑了回来。
“嗯!”田晓大怒。
“学士外面……外面!”
田晓等人包下了几家逆旅他侧耳一听。
噗噗噗!
声音很整齐沉重。
“看看!”
田晓带着众人下楼穿过大堂到了门外。
声音来自于左侧。
众人缓缓看去。
一面大旗迎面而来。
杨字旗!
可杨狗不是北疆副使吗?
怎地在城内玩这个?
田晓目光下移。
一排排甲衣整齐的军士正缓步走来。
他们神色漠然脚步缓慢但却整齐划一。
每一步就像是巨兽轰击着大地令人的心脏不禁想跟随着这个节奏蹦跳。
田晓捂着左胸“这是哪支军队?”
前方的将领喊道:“我陈州军……”
一眼看不到头的阵列在呐喊。
“誓死捍卫副使!”
堆叠在身边的门板彷佛在颤抖。
田晓也在颤抖“这是……这是谋逆!”
“这形同于谋逆!”身后的王思尖利的声音传来“咱在宫中多年没想到外面的臣子竟然这般大胆了。田学士可有办法?”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否则带着这个噩耗回去皇帝能剥了他的皮。
作为宠臣田晓知晓皇帝的狠毒所以他不敢走。
噗噗噗噗!
一排排阵列从他们的眼前走过。
那些脸彷佛都化为了厉鬼令田晓心中恐慌。
他剧烈的喘息着“奉州!快马去寻奉州孙营孙营在北疆就不是一块铁板速去!”
……
杨玄的头号心腹前首席谋士最忠心的臣子……曹颖此刻正在奉州刺史府中。
他站在大堂上前方就是奉州刺史孙营。
“长安使者正在路上以陛下的心腹翰林学士田晓带队。宫中出了几个老怪物镜台也出了不少好手目的便是要拿下副使清洗北疆。副使令老夫来问使君……”
孙营抬头。
曹颖一字一吐的道:“事关北疆生死存亡孙使君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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