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对宇文士及极其不满吹嘘得顺顺利利的说服工作已经证明不可信任薛万彻非但不曾真心依附自己还差点利用自己的信任给自己的后背狠狠插一刀丘行恭虽然还未显露其假投诚的本质但是其既然亲自游说薛万彻、又导致函谷关轻易失陷也都能说明丘行恭的立场有着严重问题。
既然这两人已经游说失败谁又能相信关中各方势力会真正被宇文士及说动?
当然他也仅仅是不满而已怒火发泄出来也就开始冷静。
现在他麾下看似有十万大军实则皆是乌合之众打一打顺风仗还行但到了针尖对麦芒的生死时刻难当大用。尤其是将帅级别的人物严重缺乏使得军队不能从战略层面取得更大的优势不得不跟着朝廷的节奏往前走。
这是极为危险的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掉进朝廷那边精心设置的陷阱里……
既然在战略层面不能高出一筹那就只能以彼之长、攻敌之短。
自己这边最大的优势便是全军上下对于胜利的渴望唯有胜利之后才能取得自己所承诺的一切名誉、钱帛、封爵、地位值得所有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去拼一回。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己甚至将未来的半个帝国都许诺出去准予功臣封国他们又岂能不死战呢?
而朝廷那边则全然不同需要严密遵循律令法度、官场规则李承乾若是敢像自己这么干非但不会调动朝廷上下的积极性反而会使得整个权力中枢瞬间崩塌。
如今朝廷的权力都掌握在既得利益者手中构筑成李承乾的执政架构那些大老岂能容许底下人凭借功勋便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高出一筹?
后来者试图打破权力垄断以期重新分配利益、重塑全力架构既得利益者自然誓死护卫这个架构以保障他们的自身利益这就是所有改朝换代的根源所在每一个王朝兴起之时或许有着这样那样崇高而纯粹的目标、理想而美好的期盼但是到了最终都会回到这样一个亘古不变的原则之中。
等到阶级固化权力垄断底层再无跨越阶级获取权力、利益的上升空间一切便会推到重来。
宇文士及所代表的关陇门阀已经后退无路虽然事情办的未能尽如人愿但肯定与他生生死死绑在一起绝对的可以托付信任用他来平衡江南士族、山东世家使得自己麾下达成权力平衡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然难道任由萧瑀与崔信所代表的江南、山东两大势力将他这个晋王架空么?
尤其是萧瑀这老贼很可能心存不轨、朝秦暮楚……
……
面对李治的怒火宇文士及起先惶恐不安但旋即也镇定下来他很明白自己在李治阵营之中的重要性不仅如今关中各地的统兵大将、世家门阀只有自己能够居中联络、劝服游说更在于自己是李治阵营当中各方势力的平衡点。
但面上依旧诚惶诚恐愧疚之色溢于言表:“老臣无能致使殿下差点陷身险地实万死也!”
言罢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以首顿地热泪盈眶。
李治赶紧上前两步双手张开扶住宇文士及肩膀阻止其叩首再用力将其扶起让到座位上埋怨道:“只因局势紧迫故而本王心中焦灼难以控制情绪言语之中有所不敬郢国公应该理解本王的心情这般叩首谢罪却是将本王置于何地?”
宇文士及虽然坐着身体却颤巍巍老泪纵横:“老臣羞愧以极这一把老骨头早已献于陛下生死之于度外想要粉身碎骨以辅左殿下成就大业……然则毕竟年老体衰、精力难济往往力不从心本想着隐居幕后放下肩上重任可见到殿下周遭危机四伏、前途叵测却又不得不竭尽心力、勇于任事……实在是惭愧。”
就算我办错事你也不能指着鼻子责怪我吧?要不您就将我的任务交给旁人来办看看能否有人担得起、办得好要不您就别做出这样奖惩分明的模样谁不知道谁呀?
李治自然听得懂宇文士及的潜台词顿时一滞但脸上神情愈发和蔼温厚拉着宇文士及的手喟然道:“本王岂能不知郢国公您劳心劳力、劳苦功高?然而您老如今老当益壮承担着最为重要的任务旁人如何能够取代?所以还请您不辞劳苦为本王奔波操劳待到他日天下大定、拨乱反正之时再功成身退。”
显然自己的怒气、指责使得这位关陇大老心中不爽了那就自然要转圜一些、温和一些多多给予体谅与鼓励。
现在这种局势之下他也着实没有跟宇文士及硬来的底气……
虽然有些虎头蛇尾、受制于人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倒也不丢人。
宇文士及这才回答先前李治的问话:“人心隔肚皮说着一套做着一套实在寻常况且当下局势叵测瞬息万变在殿下尚未取得最大优势之时无人敢保证那些人能够遵循承诺起兵响应殿下。殿下所能做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如若天命所归生死关头自然有人挺身而出辅左殿下成就大业若天命不在纵然百般算计、万种绸缪事到临头依旧功败垂成。”
很多事情都是要天意所属的当年刘邦斩白蛇起义屡战屡败于项羽之手的时候当年太宗皇帝悍然掀起“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有谁会认为他们最终能够成就皇图霸业?
天命所属无论你怎么做都会走在胜利的道路上。
反之纵然机关算尽也难逃功亏一篑。
李治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凭什么我李治的命运要上天来掌控?
只要尽最大之努力进行最周密之计算自然无往而不利到时候自己就是天!
我就是替代上天的“普天之皇”又能如何?
“父皇当年于绝境之中奋起反击身边皆是死忠之士诸君奋死一战以弱胜强自然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又岂能将功劳都归于天命?如今之局势与当初相似吾等立志拨乱反正、剪除伪帝自是上下同志、天下归心既然是人心之所向又怎会囿于困境、惧于弱势从而将一切托付于天命呢?只要吾等锐意进取、视死如归必然可以开创盛世宏图成就千秋霸业!”
李治俊朗面容上的谦逊尽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桀骜不驯外放四溢似乎就算是九天之上的天神也不能阻挡他成就人世间的帝王伟业。
宇文士及一时间有些愕然或许……这才是李治的本性?
……
不远处右候卫的营地之内。
中军帐灯火通明数十名亲兵彻夜不眠围绕四周巡弋不准许任何人未经通禀便靠近。
营帐之内尉迟恭看完幼子尉迟宝环送来的书信长长吁出一口气将信笺与信封一起凑近蜡烛引燃看着火苗将信笺、信封全部吞噬这才丢在地上又等着烧成了灰将茶盏中的茶水泼上去。
如论如何有幼子携带着那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内部倾轧些种子尉迟家就不会落得一个跌落凡尘、落魄残败。
这是一次兵变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谋反所以纵然最终失败也不会大肆牵连自己一人之性命应当可以抵消所有罪责最后不过是削爵而已甚至家产也不会全部抄没充公有那些种子尉迟家的后人只需潜居隐忍自然富贵不绝。
至于能否重新走上政治这一途就看是否有惊才绝艳的后辈不可强求……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尉迟恭一身轻松重新让苏加沏了一壶茶水浅酌慢饮之时问道:“宇文士及回来了?”
“是两个时辰之前回来的自北边入营直入晋王殿下大帐。”
李治麾下十万军队大部分都是山东门阀招募的私军军纪涣散、派系林立想要安插、收买一些眼线实在容易所以除去晋王大帐之内的事情难以知晓其余营中诸事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这也是尉迟恭对晋王的信心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所谓“机不秘、祸先发”如此筛子一般四处漏风军中动向怕是已经全在朝廷眼中想要获胜难如登天。
当然晋王绝对不是白痴之所以漏洞百出或许有意如此也说不定……
见尉迟恭沉吟不语苏加低声道:“大帅末将怎么看着晋王这边乱七八糟好像……气氛不大对头啊会不会是其内部出现了倾轧内斗?若是如此咱们最好思量对策预留退路。”
尉迟恭握着茶杯喝了口茶水眉头紧锁:“不必担心晋王既然敢倾巢而来奔袭长安连半点退路都不留必然是有万全之准备关中亦或是长安城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人物给予其承诺会在关键时刻起兵响应且足以颠覆当下的局势。”